作者：李錦綸，中國福音會會長

趙天恩牧師提出的三化異象，中國人民福音化、中國教會國度化、中國文化基督化，是反映著中國教會不同面向的發展。經過十九世紀西方宣教士的投入，及二十世紀初業中國基督徒接棒，承擔帶領教會的責任，中國教會漸漸邁向成熟，加上四九年以後大陸教會如火的經歷，都為現階段的中國宣教打下美好的基礎，雖然仍然有很多值得繼續努力的地方，但總體而論，中國教會已經進入需要把福音信仰紮根於中國文化的階段。「中國文化基督化」的意義就在於此：以國人所熟悉的方式傳遞福音內容，這不是文字翻譯可以達成的，乃是思維層次的轉化與更新。在此提出三個值得探討的面向：（一）建立聖經信仰與中國歷史的共同敘述、（二）建設以天道為思維框架的三一形上學、（三）借用中庸觀念發展基督生命為體的倫理。

老一輩常稱基督教為「洋教」，認為跟中國歷史、傳統文化一點沾不上邊。有國際觀的年青一代可能感覺上沒有父輩那麽強烈，但仍然沒有完全排除視基督教為外來信仰的觀念，歸根究底是中國文化跟聖經信仰之間似乎仍未有明顯的交集，雖然近代宣教運動通過教育、醫療等實質上帶給中國社會現代化的契機，但畢竟基督教還沒有正式進入中國人的共同主流歷史之中，以至成為中國當代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份。要回應上述議題，我們必須回本索源，探討能否在中國古代文化看見交集的可能性，這並不是要牽強附會，乃是嘗試從古代文獻和考古發現找出真相，即便這只是初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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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回應文化歷史的認同，我們也要正視中國文化內核心觀念與基督信仰的互通，其中「道」就是這樣的一個題目，是中國形上學的重要議題。「道」常與「天」的觀念結合為「天道」，「天」原本是周文化所指有位格的至高上帝，而「道」則是道家思想裡支配著萬物背後不能言說的動態形上原則。假若我們能夠把聖父與聖子對應「天」與「道」的討論，那麼就有可能藉此發展以道為理念平台，但又基於三位一體內容的形上觀。中國的道家思想中的道是超越萬有，但卻是模糊的，老子談論何為「道」時認為「道」就是支配著宇宙萬物及其運動背後寂寥無聲的大原則，也是這宇宙得以形成的因，而且道本身是動態的，使萬物也存在於動態當中。中國「道」的思想，顯然來自對自然世界中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的歸納。以神學的觀點，生命比物體更反映了這個自然世界的深度，更能代表創造主是永活的主宰。老子雖然提出了「道」的高超，但未能提供進一步的闡述。

在倫理生活中，這生命如何呈現？生命的特質一方面是活潑的，但是在既定的原則範圍內顯明其活力，這是生命得以內聚成為一個生命主體的關鍵，在中庸的思想裡排除了「過猶」與「不及」兩個極端，顯明內持中遊刃有餘的力量，新約中保羅所提的「合乎中道」就有這個意思（羅十二3；參腓三16），但是他所指的是以信心領受的生活方式，是向上帝開放的生活結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可以辦到合乎中道，乃是有基督的生命給予「合適的量度」，而且有聖靈落實的「內持能力」，表現在節制中的熱誠，是真理與生命合而為一的結果，正如聖父是真理與生命的本源。儒家思想裡，中庸是倫理生活追求的理想，人的生命需要培養才能達到，一方面，我們承認培養生命素質的必要性，但是如果不是向上帝開放的生活態度，人的努力最終必然落空，使理想和實踐之間構成極大的落差。

福音信仰如何紮根中國呢？重點在於首先除去國人對基督信仰先入為主的誤解。所謂「自力」與「他力」的對立並沒有把真正的事情說清楚，而且是一種沒有必要的對立，因為恩典的力量是使人增進動力的（empowering）力量，讓人可以更能夠成為自己該有的理想人格，就是基督楷模的人格。在落實過程中，人自己不是旁觀者，乃是在「開放」中積極的參與者，以信靠上帝的心回應上帝聖靈的引導，接受祂臨在的幫助。人對自我的真實認識是決定性的，一方面人不是上帝，所以有限，但卻有上帝形像者的尊貴，其榮美是在參與上帝永活的生命中落實的；另方面人性因墮落而扭曲是不容置疑的實況，人不但是「陷溺」（孟子的觀念）於罪惡的環境中，人本身的生命因沒有上帝生命的支撐便「塌陷」而扭曲。人的選擇是有上帝的真生命還是沒有上帝的「偽」生命。「偽」不一定是虛假偽裝，但是起碼是人為的，凡是人為的都有相對性，雖然按照自身的動機仍然可以是誠懇的，不過一定會跟絕對真理有必然性的落差，這是儒家希望達到的道德理想的實況。

「文化基督化」並非單獨的文化議題，而是福音信仰如何活現在國人眼前的關懷，讓福音的生活具體化，展現福音改變人生命的大能，包括個人和社會層次，這是整全福音的傳達方式，文化基督化的理想不是社會福音，乃是讓基督的救恩發揮更具體的良性效應。中國教會已經慢慢成熟，可以擔負更大的責任，不再停留於表面的領受，更而進入信仰深化的階段。信仰深化要求思維的整合，神學的內涵整合於文化的載體，這是生命信仰融入中國社會的必經道路。

中國福音會與中國宣道神學院，將於10月26日合辦趙天恩牧師紀念講座，主題「福音信仰•根植中國－－中國教會的文化使命」。由中國福音會會長李錦綸博士以及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學者曼德先生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