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和博」是希伯來文??? ?? ? ? ( Ahavah )的音譯,在舊約中是「愛」的意思,相當於新約希臘文「阿加佩」( ?γ?πη , agape ,有些人翻譯為「愛加倍」)。
我們用「雅和博」來強調愛者與被愛者之間密切的關係,並把這種愛譯為「聖愛」,強調上帝對人的聖潔之愛,同時也強調人對上帝當有的聖潔之愛,把這種愛與各種違背上帝的污穢之愛分開 。
雅和博經學是西方改革宗正統神學在中國文化中的本土化和處境化,運用中國文化中的文字和術語,針對中國社會具體處境,把西方基督教神學用精確、全面的形式表達出來,進而形成中國以聖經為根本、以歷代大公教會正傳為參照的神學體系,從而裝備中國教會在真理上紮根長進。
這一神學體系雖然也有自己的神學和宗派立場與歸屬,但卻自覺地淡化、消除宗派性(改革宗與其他宗派)、地域性(西方與東方)和時代性(古代與現代)的壁壘,強調「聖而公之教會」、「聖而公之真理」與基督徒當有的「聖而公之生活」,更多歸回聖經本身,也就是「經學」。
「雅和博經學」強調以愛來感動中國,感動世界,「仁者無敵」(林前13);同時也強調「仁教心學,法治德政」,貫穿古今中西聖賢之學的內在理路和精神。
雅和博經學的負擔,是把聖經所啟示、歷代聖徒所傳承的基督教正統神學引介到中國。不僅包括翻譯層面,也包括創造性的轉化,就是以聖經所啟示的天道聖學為根基,吸收、運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優秀成分,使基督教在中國文化中開花結果,從而使中國文化更加豐富成全,也使基督教在整體上更加豐富成全。
林榮洪博士研究二十世紀上半期中國教會與神學史時,強調:「一般晚清傳教士的信息,都是偏重個人得救和品德修養,並且傾向出世思想。這些傳教士對中國文化認識不多,也難以放下西方文化的包袱,所講的與中國人的心理及思想形式格格不入,根本無法與本土文化融合貫通,本色神學的建造便有待於中國信徒的努力。」 1 陳宗清牧師更深入一步,提出「推動文化宣教,耕耘華人心田」的異象,主張「基督徒勇敢地面對新儒家,進行對話」, 2 從而建構合乎中國文化情境的中國基督教神學。
本文介紹的雅和博經學,就是將基督教神學本土化的一種努力。
和而不同之「和」
作為基督徒,在文化交流和宗教對話的過程中,我們既要堅持真理的原則,又要尊重、理解對方的立場;在相互尊重、理解、爭論、寬容中,達成更多共識。孔子曾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3 對於以儒釋道為主流的中國傳統文化,雅和博經學所採取的立場,就是和而不同、會通成全的模式。
1. 「和」
「和」所注重的,是不同文化和宗教之間內在的統一性與和諧性,而其根源,就是上帝的啟示和人性的傾向。
上帝的啟示有特殊啟示和普遍啟示之分。特殊啟示是上帝藉著眾先知和使徒、更是透過耶穌基督所曉喻我們的,記錄在聖經之中;普遍啟示則是上帝在自然和歷史中彰顯自己和祂的旨意。這兩種啟示的本質有別,前者具直接性和救贖性,後者則具間接性和保守性;但兩者皆出於上帝,內容都是上帝的恩典。誠如巴文克所言:「正是因為有了普遍啟示,特殊啟示才成為可能。普遍啟示為特殊啟示預備道路,並在後來的日子支持它;而特殊恩典反過來引領普遍恩典,恢復其本色,使其發揮作用。最後,這兩種啟示都是以保守人類為目的,前者看顧人,後者拯救人,如此達到榮耀上帝的目的。」 4
掌握特殊啟示與普遍啟示的這一劃分和異同,乃是正確看待基督教和異教文化之關係的關鍵。我們既要坦率承認,異教文化中有來自普遍啟示的亮光,也要堅決強調,只有聖經才是上帝賜給人的可靠特殊啟示,明確闡述上帝拯救的旨意。
十七世紀清教徒經典之作「威斯敏斯德信條」如此界定:「自然之光和創造、護理之工,原彰顯上帝的慈愛、智慧和權能,使人無可推諉;但它們並不足以將那得救所必需的對上帝及其旨意的知識給與人;所以主樂意多次多方將自己啟示出來,向教會曉喻祂的旨意;以後主為了更好地保守並傳揚真理,且為了更加堅立教會,安慰教會,抵擋肉體的敗壞以及撒但和世界的毒害,遂使全部啟示筆之於書。因此,聖經乃為至要,應為上帝從前向祂百姓啟示自己旨意的方法。如今已經止息了。」 5
以聖經的權威性和獨特性為前提,才能有根有基地與各種異教文化進行溝通和轉化。因此,我們既要為來自特殊恩典的特殊啟示而感恩,也要為異教文化中來自上帝普遍恩典的普遍啟示而感恩,因為「各樣美善的恩賜和各樣全備的賞賜都是從上頭來的,從眾光之父那裡降下來的;在祂並沒有改變,也沒有轉動的影兒」(雅各書1:17)。
人人都有宗教心、宗教意識、宗教信仰,這是人心共有的內在傾向。任何一種能存續千年的文化,都有其獨特之處,不能一筆封殺。中國文化不僅延續幾千年,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文明,且影響周邊日本、朝鮮、泰國等,這一文化必有深層的結構和整全的體系,也必有卓越輝煌之處,我們當本著謙卑和感恩之心尊重、學習和吸收。
在基督教和中國文化的「和」上,我們特別強調「中國的正統文化最重倫理,基督教也是一種倫理的宗教。」 6 當然,基督教不僅是倫理性的宗教,更具有獨特的超驗性、拯救性。最終而言,基督教與儒家的倫理觀有著本質性的差異。基督教的倫理觀是以上帝為中心、以啟示的律法為標準,是神本主義、神法論的倫理觀;而儒家倫理雖有天道天理之説,但更多傾向於克己復禮、仁者愛人,為人本主義的倫理觀。但是,以十誡為主的道德律,乃是中國人和全世界所有人都遵行的敬天愛人基本法則,這是普世性的。耶穌基督在「登山寶訓」中強調道德的「金律」:「無論何事,你們願意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因為這是律法和先知的道理」(馬太福音7:12)。這與孔子所強調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7 的道德原則完全契合。
2. 「不同」
「不同」是指具體的主張和外在的制度與作法。容忍「不同」的存在,才能達到「和」的境界 。 耶穌基督在麥子與稗子的比喻中,強調上帝的計劃也是如此:「容這兩樣一起長,等著收割」(馬太福音13:30)。世界和教會的歷史中,充滿了把別人當作「稗子」而加以薅出的例子, 自以為在替天行道,消滅異端,實際上是相互吞咬,一同滅亡。因此,無論面對任何思想(即使是全然異教),我們都當予以一定的尊重和理解,免得自己代替上帝施行審判,「行義過分」,「自取敗亡」(傳道書7:16) 。
在對待基督教與中國文化的不同上,我們注意到三點。首先,雅和博經學承認,儒釋道文化中有來自上帝普遍啟示的亮光,有真理的成份; 8 其次,中國文化具有一定的開放性,佛教能溶入中國傳統文化,就是最好的證明。因此在當今,儒家不宜以政治手段「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第三,基督教進入中國已近兩千年,因此,基督教實已成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國近現代發展中,基督教亦做出了獨特的巨大貢獻,這些歷史不容否定。因此,基督教應被視為中國文化大家庭理所當然的成員。在中國宗教與文化多元並存的處境中,基督教既要爭取自身的發展,也要尊重其他宗教的存在和發展。
和而不同之「不同」
「和而不同」,就是在堅持基督教大原則的基礎上,不強求一致,承認、包容乃至尊重不同宗教之間的差異,以和平的方式共存同長,直到「上帝藉耶穌基督審判人隱秘事的日子」(羅馬書2:16)。而所謂「不同」,有多種層次。
1. 本質性對立
本質性的對立( the essential antithesis )首先體現在思維的前提。 9 基督徒的思維是以上帝所啟示的聖經為最高標準,而儒釋道各有自己的經典。基督徒深信「聖經是上帝所默示的,於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提摩太後書3:16)。儒釋道的經典之作則是人的作品,充滿了個人和時代的侷限性。比如孔子念念不忘的「禮」中,藴含君主專制的暴戾和殺伐之氣:「析言破律,亂名改作,執左道以政,殺;作淫聲,異服,奇技奇器,以疑眾,殺;行偽而堅,言偽而辯,學非而博,順而非澤,以疑眾,殺;假於鬼神、時日、蔔筮、以疑眾,殺;此四誅者,不以聽。」 10 這樣專橫的禮法,當代儒家人士也不會主張回歸。因此,我們必須始終強調聖經啟示的無謬性、權威性和獨特性,不可在真理上走混合、妥協的道路。
2. 世界觀不同
這種對立體現在世界觀的各個方面,包括形而上、認識論、倫理學、歷史觀與靈修論五大部分。
在形而上方面,基督教明確強調獨一上帝論,儒家承認上帝的存在,但對於上帝的位格和屬性多有模糊和爭議之處。在認識論上,儒家更多注重人的直覺性認識,而聖經則強調上帝的啟示。在倫理學上,儒家缺乏上帝所啟示的明確標準,而基督教則有上帝所啟示的十誡綜括述道德律。在歷史觀上,儒家強調大同社會,但這不過是人的理想,而基督教則有上帝所明確啟示的創造、救贖與成全的進程。在靈修論上,儒家強調個人的道德修行,而基督教則強調在基督裡通過聖靈的大能不斷勝過自身。
因此,我們必須強調聖經世界觀的獨特性。正如陳宗清牧師所説:「我們必須肯定聖經的世界觀,因為這是最終的仲裁,能判斷其他受世俗文化影響的世界觀。」 11
3. 基督教之排他性
唯獨聖經向我們啟示了上帝所設立具絕對性、超驗性、普遍性的道德法則,放諸四海而皆準。儒釋道雖然也勸人「諸惡莫做,眾善奉行」,但對善惡的標準卻缺乏來自上帝的啟示。上帝把道德法則置於人心,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種意識已經非常模糊扭曲,不足以作為建立真正文明的基礎。中國歷代政權更迭時,均出現大規模人吃人、人害人的殘暴,充分證明人性本身的敗壞。聖經不僅向人啟示了明確的道德法則,更強調:上帝通過聖靈把律法銘刻在人的心中,使信徒甘心樂意地遵行祂的律法。
4. 耶穌基督的獨特性
最最重要的是:基督教高舉耶穌基督為個人和全世界唯一的救主,「除他以外,別無拯救。因為在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使徒行傳4:12);「因為只有一位上帝,在上帝和人中間只有一位中保,乃是降世為人的基督耶穌」(提摩太前書2:5)。
儒教缺乏拯救性,不管是稱義還是成聖,都依靠自身的道德修行。明朝到華宣教的利馬竇神父指出:「吾窺貴邦儒者,病正在此。常言明德之修,而不知人意易疲,不能自勉而修,又不知瞻仰天主,又祈慈父之佑,成德者所以鮮見。」 12
5. 基督教的吸引力
在宗教與文化多元並存的處境中,基督教要清醒地保持自身的獨特性,最大限度地發揮自身的優勢,通過美德和善行,吸引人歸向聖經所啟示獨一的上帝和救主耶穌基督。不是通過暴力和政治,而是通過聖靈對心靈的重生之工,以及基督徒以身作則的道化世界。摩西的話含意與此相仿:「我照著耶和華我上帝所吩咐的,將律例典章教訓你們,使你們在所要進去得為業的地上遵行。所以你們要謹守遵行。這就是你們在萬民眼前的智慧、聰明。他們聽見這一切律例,必説:這大國的人真是有智慧,有聰明。哪一大國的人有上帝與他們相近,像耶和華我們的上帝,在我們求告他的時候與我們相近呢?又哪一大國有這樣公義的律例典章,像我今日在你們面前所陳明的這一切律法呢?」(申命記4:5-8)。我們要深信:唯獨上帝能夠改變人心,祂的話語大有力量,同時也要積極參與社會和文化,興起發光。這樣就必吸引世人,以致歸榮耀給上帝。
6. 宗教衝突的本源
從清末開始,中國屢次出現「國學熱」,熱衷者往往強調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明或基督教互相衝突。其實,「中國所面臨的挑戰,是個人利益與社會公義的衝突,而不是籠統的西方文明,更不是基督教文明。」 13 如果我們不去面對中國幾千年來盛行的專制與暴政,不深刻地反思中國文化存在的問題,非要堅持自己的「特色」,並且變本加厲地攻擊西方文化或基督教文明,只能讓人覺得,這不過是別有用心、為虎作倀而已。
對基督徒而言,如果我們淡化基督教特殊啟示的重要性、耶穌基督的救贖之工與聖靈改變人心的大能,一味地與中國傳統文化認同,就是喪失了「鹽味」,必然會被踐踏在人的腳下(馬太福音5:13)。另外,基督徒不瞭解、不尊重中國傳統文化及其信奉者,也常是過去造成衝突的重要原因,應當注意避免。
會通成全之「會通」
會通是成全的必經之路,成全是會通的最終方向。在對待中國文化上,我們當以對話代替對抗,以成全代替摧毀。 14 「會通」所注重的,是不同宗教和文化之間的溝通和理解,在過程中,我們當有謙卑、開放、嚴謹並尊重的心態。
1. 謙卑的心態
會通首先要求我們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們不過是蒙恩的罪人,地位並不比其他宗教的信徒更高。使徒保羅強調:「我們比他們強嗎?決不是的!因我們已經證明:猶太人和希利尼人都在罪惡之下」(羅馬書3:9)。儒釋道所代表的不僅是文化,也包括信仰這些文化的人。我們要向他們見證耶穌基督恩惠的福音,就要尊重他們的人格和信仰,不能持居高臨下的態度。約翰?牛頓在警戒某些極端改革宗人士的時候指出:「自義也可因教義而滋生,正如行為一樣。一個人的頭腦中可能裝滿正統教義,他的心仍是法利賽人的心。最優秀的人身上也有這樣的毒酵,對手受到嘲諷就喜形於色,感到自己的判斷更高超。大多數爭議都沈浸在此類毒酵之中,很少有好果子。這些爭議本來應當説服別人,結果卻是刺激別人;本來應當造就別人,結果卻是使人自高自大。」 15 基督徒容易犯同樣的錯誤,和不信的人接觸時更易如此,實當慎之戒之。
2. 開放的心態
我們要有開放的心態,相信其他宗教和文化中有真理的成分,能夠借鑒和吸收。上帝常常賜給外邦人某些學問,促使我們謙卑地向他們學習。聖經曾説:「摩西學了埃及人一切的學問,説話行事都有才能」(使徒行傳7:22)。若否認外邦人身上有可以學習之處,便是傲慢無知地否定上帝的恩典。
3. 嚴謹的心態
我們要用嚴謹的心態來學習聖經及其教訓,也要以嚴謹的態度來瞭解其他宗教的內容,不可「想要作教法師,卻不明白自己所講説的,所論定的」(提摩太前書1:7)。任何信仰都有宗派和傳承,基督教如此,其他宗教亦然。儒道釋內部非常複雜,例如,儒家有先秦儒學、宋明理學和當代以牟宗三等為代表的新儒學;道教有全真派和正一派等等;佛教則有大乘小乘、顯教密教之分。我們不可泛泛而論,無的放矢。
4. 尊重的心態
既然人心的歸正是聖靈的工作,我們就不必想方設法去誘使或迫使人改宗歸信。關鍵是要努力理解他人,尊重他人,用美德和善行來感化他人。「只要心裡尊主基督為聖;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緣由,就要常作準備,以温柔敬畏的心回答各人」(彼得前書3:15)。我們既然相信救恩完全是上帝的工作,不在於個人意志的抉擇,就不要在信仰問題上勉強任何人。
會通成全之「成全」
「成全」所注重的,是發揮基督教的積極作用,使中國文化的積極潛質得以發揚,不足成分得以補足。 16
1. 成全的模式
基督教在中國的傳播不是要摧毀中國文化,也不是蔑視中國文化,而是從普遍恩典和啟示的角度,視中國文化為正在發展過程中,進而起到補充和昇華的作用。改革宗正統神學所闡明的恢宏神學和思想體系,確實做到了儒家所追求的「天道性命相貫通」,完全能夠聯儒化儒,成就中國仁人志士幾千年求而不得的君子品格和大同理想。 17
2. 共生的模式
耶穌基督在撒種的比喻中説明,世上有「麥子」也有「稗子」,而上帝的護理則是「容這兩樣一齊長,等著收割」(馬太福音13:30)。我們稱此為「共生」模式。中國文化本身也具有巨大的包容性,誠如林則徐的自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中國文化既然能夠容納佛教,當然也能容納基督教。關鍵是基督教本身要摆正位置,既不盛氣凌人,也不妄自菲薄,而是信靠上帝,發展自身,像芥菜種一樣長成大樹,「天上的飛鳥來宿在它的枝上」,又像麵酵一樣,把「全團都發起來」(馬太福音13:32, 33)。
基督教與中國文化
關係的五大原則
基督教要在中國紮根,成為其中主流,就要積極從聖經的天道文化出發,來認識中國文化,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從而豐富並發展中國文化,同時也使基督教在中國具體的文化處境中得到豐富和發展。中國文化曾有文字獄、酷刑、株連、太監、裹腳、納妾、皇帝獨尊等醜陋現象,西方文化也有類似的醜惡,如婦女束胸、十字軍東侵、宗教裁判、火刑、販奴、集中營等等。然而,這些都是文化發展中可以克服的。
1. 承認中國文化的偉大性
基督教傳到中國時所面對的文化,不像在其他地方,如,歐洲中世紀開始時的遊牧文化,或非洲和美洲蠻荒階段的文化。中國文化是世界上少有的古老、先進文化,源遠流長。儒釋道在中國已有自己的經典體系、祭司體系,曾取得政權,影響整個社會。歷代不斷有博學多識的高僧大德,薪火相傳,代代積累,形成了恢宏的思想體系。因此,我們絕不能心存藐視,必須謙卑地承認其偉大之處。當年阿奎那欽佩亞裏士多德哲學的恢宏,在《神學大全》中始終稱其為「獨一的哲學家」( the philosopher ),多方引用他的言論。同樣,我們也當承認孔子、莊子、老子等經典思想家的卓見。一位多年在華宣教的美國長老會宣教士曾説:「中國是不可輕忽的,中國人也是不可藐視的,將來他們都入了基督教,用中國本國的文化,就如同肥地接受了好種子,加以研究栽培變化,必開出一朵中國花的基督教和中國果的基督精義來。」 18
2. 珍惜中國文化的包容性
中國文化有巨大的包容性,儒釋道都曾經成為全國範圍的主流思想或宗教。雖然中國歷史上也曾出現儒家對佛教的排擠和打擊,但大多時候各種宗教相安無事,和平共處,甚至很多大學問家對儒釋道兼容並蓄。基督教當然應以聖經為信仰和生活的最高標準,但在堅持基要真理的前提下,仍然要謙卑地吸取各家之長,更好地認識、表達、實行聖經所啟示的真理。
若沒有對希臘哲學的學習和吸收,就沒有現今的西方基督教神學和教會。同樣,沒有對中國文化的學習和吸收,也就不會有中國教會和神學的發展。中國文化如何與西方人權、法治、憲政、自由、民主等核心價值相容?餘英時先生強調:「最好的途徑還是要從中國歷史中去尋找。」特別是中國宗教氣氛的寬容性,儒釋道基本上被視為一體。在這種宗教的寬容精神下,基督教及其影響下形成的西方核心價值,都能融進中國文化! 19
3. 強調中國文化的倫理性
中國文化,尤其儒家,是倫理性的文化,特別重視倫常關係及個人修養。儒家強調「三綱五常」,核心就是彼此的道德責任,這其實是來自常識性的智慧。「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20 這也是希臘哲學和基督教神學所強調的公義觀,就是各就各位,各盡其職,各得其所。
同時,儒家所強調的這種倫理性也以律法為標準,「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21 這種倫理性和法理性,亦是基督教所強調的。
4. 拓展中國文化的普世性
如今,西方基督教文明所提倡的自由、平等、博愛、人權、法治等,成為公認的普世價值。其實,中國文化中也具有此類普世價值的成分或種籽,只不過沒有具體地展開。比如,儒家所講的「仁、義、禮、智、信」,孔孟所提倡「民貴君輕」的民本思想等等。雖然有些心胸狹隘的「小儒」把儒家思想視為「中華民族的所有物」,但這本身並不合乎孔孟之道!唐君毅先生在考察中國傳統文化時強調:「人心人性自有其同處,而其思想自然冥合。」 22 陸九淵亦言:「東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西海、南海、北海有聖人出,亦莫不然。千百世之上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於千百世之下有聖人出,此心此理,亦無不同也。」 23
過去,基督教思想曾將希臘文化更新,「早期基督教三位一體神學的術語雖然採用了希臘的形式,用‘希臘的語言\'變大基督信仰的本質,然而也應該看到,在這種表述之中,希臘文化獲得了一種更富大公性的境界。」 24 今天,基督教能夠幫助中國文化突破狹隘的民族主義牢籠,成為國際社會的一員。
5 、提升中國文化的超驗性
當年,「希臘哲學在猶太傳統(舊約和新約)的框架內得到了豐富和發展,正如古典希臘哲學和希臘化哲學都得益於非希臘的文明,例如埃及、西亞文明一樣。」 25 同理,基督教對中國文化的提升,絕不意味著中國文化的消亡,而是使其優勢得到充分的發揮(如中國文化對倫理和勞動的重視),同時,使其劣勢或不足也得到補足和成全──尤其是在超驗性方面。
儒家對於靈魂的不朽性缺乏闡述和強調;佛教進入中國,在極大程度上補足了中國固有文化對靈魂的忽略。但是,佛教在本質上是無神的,無法從根本上彌補儒家文化對超驗的上帝、律法和救主的空白和缺乏。因此可見,佛教使得中國文化開始正視「靈魂」的問題,而基督教則為中國文化提供了真正的「靈魂」──就是在基督耶穌裡的新生命。
基督教為中國文化所提供的「靈魂」不是單薄、抽像、神秘莫測的,而是在具體歷史氛圍中的上帝、律法和救主。上帝是創造天地的上帝,也是愛顧世界的上帝,祂所啟示的律法是聖潔、公義、良善的(羅馬書7:12),是人人都當遵守的天則天理。更重要的是,上帝是拯救罪人的上帝。所以,基督教不僅不會摧毀中國傳統文化,反而能夠使中國文化更上一層樓,在普遍啟示的基礎上得蒙特殊啟示的光照,更加整全和深入,甚至脱胎換骨,浴火重生,煥發嶄新的活力,成為幾百年來中國人所渴慕的真正「新文化」。
(本文蒙允轉自《恩福雜誌》,作者王志勇牧師現任主恩基督教會主任牧師)
註: 1. 林榮洪:《中華神學五十年:1900-1949》76頁。 2. 陳宗清:《宇宙本體探究:基督教與新儒家的比較》,362頁。 3. 《論語?子路》。 4. 巴文克:《我們合理的信仰》,16頁。 5. 王志勇:《清教徒之約》,66頁。 6. 封尚禮:《中國文化的正反和》,303頁。 7. 《論語?衞靈公》。 8. 參 William Masselink, General Revelation and Common Grace; Cornelius Van Til, Common Grace and The Gospel . 9. 參 Gary DeMar, ed. Pushing the Antithesis: The Apologetic Methodology of Greg L. Bahnsen . 10. 《禮記?王制》。 11. 陳宗清:同前,355頁。 12. 利馬竇:《天主實義》,第2卷。 13. 黃保羅,「全球化下基督教對中國形像之塑造的影響」,李靈、曾慶陞D編:《中國現代化視野下的教會與社會》,83頁。 14. 章力生:《本土神學批判》(1984年); 何世明:《中華基督教融貫神學芻議》;蔡仁厚、周聯華、梁燕城:《會通與轉化--基督教與新儒家的對話》;遠志明:《神州懺悔錄--上帝與五千年中國》,增訂版;王敬之:《上帝與中國古人》;謝文鬱:《失魂與還魂--中國文化的困惑與出路》。 15. John Newton , 「 On Controversy,」 in The Works of John Newton , 6 vols . 1:245. 16. 陳榮毅、王忠欣等:《解構與重建--中國文化更新的神學思考》;莊祖鯤:《契合與轉化--基督教與中國文化更新之路》;温以諾:《破舊與立新--中色基督教神學初探》。 17. 羅秉祥、謝文鬱主編:《耶儒對談:問題在哪裡?》。 18. 連警齋:《郭顯德牧師行傳》,419頁。 19. 餘英時:《人文?民主?思想》。 20. 《論語?顏淵十一》。 21. 《論語?顏淵十二》。 22. 唐君毅:《中國哲學原論?原道篇》,卷一,11頁。 23. 《宋史》卷四百三十四列傳第一百九十三〈儒林四?陸九淵傳〉。 24. 章雪富:《希臘哲學的Bing和早期基督家的上帝觀》,31頁。 25. 汪子嵩、陳村富、包利民、章雪富:《希臘哲學史》,4卷下冊,14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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